九十九

 （十七）

大物始于小

 

加拿大蒙特利尔

罗威豪斯工作室为期十天的考察，行程最后一天，视频会议结束，叶修把当天最后一批资料整理上传。还有十一个小时就是三十了，但对于叶修和王杰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过了十二点就算初一，一竿项目核心成员仍在坚守新年前的最后一班岗。

“新年快乐！”被分割成很多块的屏幕，对面的刘弘雅、白偌、孙灵先后说着。

“新年快乐！”叶修、王杰希说完便合上电脑。

这次的加拿大之行很顺利，他们每天在加拿大晚间十点召开视频会议，并最终圈选了两款游戏。一款是西方神话类的，另一款是现下流行的密室逃亡，都很吻合虚拟舱的运行需求，最大化凸显其营造的真实环境。叶、王二人游戏测试水准远超一般专业，可谓精通，所以他们的意见最终是全员通过。

王杰希递给叶修一只香槟杯，倒了浅浅半杯金色液体。

“这是送给咱们的那瓶冰酒？”

“嗯，加拿大特产，尝尝如何。”王杰希说着吻上叶修，“新年快乐！”

“嗯——快——”叶修用接吻代替了问候。

王杰希拿手挡在叶修胸前，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有个很重要的安排没有事先告诉你，算个惊喜吧。”

叶修不满的低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爪子，不死心的去扒拉，他挑眉示意王杰希继续。

“我邀请了常非来加拿大，他在B市过完三十出发，后天下午飞机落地。其实我主要是为了见程旭，那位加州理工的高材生，正好常非假期没有安排，听了也想过来见见学长。程旭目前研究的课题和游戏相关，我很感兴趣。”

“What the fuck！这算哪门子惊喜，好好的假期来俩灯泡。”

“好的不学学坏的，英语没学会先学会骂人了”，王杰希仰脖干了杯子里的冰酒，味道不错。

叶修凑过嘴去撬开他的齿关，用舌头灵活一卷将王杰希嘴里的大部分冰酒渡进自己嘴里。“这酒真甜，你不说话的时候味道也甜，从现在开始别给我提什么惊喜，还有一天半，我们抓紧时间。”

叶修抓住置于他胸前的爪子，引导它放在腰后，衣物的窸窣和摩擦声，以及慢慢变急的喘气声，成了夜里唯一的旋律。

 

蒙特利尔特鲁多机场

一个穿着迷彩色羽绒服的阳光大男生从到达口转出来。

“常非”王杰希高举着手臂挥舞。

“你这个学弟眼睛够小的啊”，叶修对着王杰希的耳朵嘲讽。

“你不能光看别人缺点”

“我这是抓住特色”

“借题发挥”

“哎呦，你挺上道啊”

“学长！”一声回应的高呼打断了叶修、王杰希二人的常规PK。

“叶修前辈！”

“常非小同学，你叫他学长叫我前辈，给我叫老了啊”

“这……”常非看着叶修懒洋洋的模样，也说不出来是不高兴还是习惯性讽刺。

“别理他”

叶修不搭腔，只拿眼睙了王杰希然后冲着常非笑得一脸无邪。

“叶修哥”常非看叶修笑的瘆得慌，立马脆生生的换了称呼。

“孺子可教”，叶修示威一般的又睙了王杰希一眼，“比你识时务多了”。

“学长，我感觉叶修哥不太高兴啊。”常非借机钻到王杰希身边耳语。

“没事，你就当他空气吧。飞了十几个小时，累不累？”

“还好，在家过节也是熬夜，在飞机上倒是把觉补过来了，就是浑身僵硬。”

“那好，回到酒店稍微休息一下，晚上就能见到程旭了。”

“嗯”

 

叶修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一路走了多久，他就维持着那种让常非看了瘆得慌的笑容多久。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杰希面向他站好，很认真的看着他。

“不容易不容易，坚持不熟悉的风格这么久，脸都僵了吧？”

“别转移话题，这晚上红军三大主力都胜利会师了，我这个无党派人士还没有知情权吗？”

“不说惊喜吗，说了就不算了。”王杰希贴着叶修坐下，上半身随意倚靠着他，慵懒得身子不想动只伸长胳膊去够笔记本，试了两次均失败告终，最后还是叶修递给他的。

“我没准备瞒你，就是觉得说不清。程旭真的很有想法，现在他组建的研究小组也是做了个虚拟现实游戏项目。”

“虚拟舱那样的？”

“不，是基于手机平台的”

“太小儿科了吧”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王杰希轻轻抬起笔记本的屏幕，想了几秒后又合上，他咂着嘴而后正身坐好，不再倚靠着叶修。

“听过PKD与电子羊吗？”

“说人话”

“大概也可以解释为庄生晓梦迷蝴蝶吧。我能想起的所有青春时光好像都在游戏，既是爱好也是工作，我是职业的理应如此。”王杰希顿了顿，他支起胳膊，掌心相对十指合拢，犹疑了一会。

“但虚拟舱已经发展的太超前了，测试的时候我恍惚中会认为一切都是真实的，好像游戏就是全部。如果有一天人们真的依赖虚拟舱生活、社交甚至恋爱，我会觉得很可怕。”

叶修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声嗤笑，“呵，本来就是跟你逗两句，给我整一这么严肃的话题。”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用眼神征求意见，他烟瘾大到从没想过戒，只是尽量不冲着王杰希或者不在同一个房间内抽。

“随便吧，身上永远一股子烟油味儿，在哪抽也没差多少。”王杰希看上去没什么所谓，只是默默地挪了挪屁股，往远处坐了些。

“你啊，本身就很神叨，非去学什么心理，结果就神上加神。你担心这些都有用吗？杞人忧天。”

王杰希正准备张嘴，叶修用没夹烟的那手按在他的嘴唇上，“听我说完，我知道荣耀的事对你的触动很大，至少比你表现出来的大得多。但是，我要说一句叶秋也用过的，大势所趋。未来人们的生活究竟怎样，是游戏人生还是人生如戏，都不受我们左右。”

王杰希用合拢的十指抵住脑门，长吁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考试穿插着工作和出差，头发一直没来得及剪，过长的刘海稍一低头就盖住了半张脸。

“我没有自不量力的想与之相较，只是不希望‘周庄梦蝶’的故事被普及，我乐于见到游戏发展到一个全新的维度，但并非提倡虚拟人生，我始终相信质价高于形。”

王杰希撩开过长的刘海，两只不一样大的眼睛一样闪闪亮亮。“叶修，你知道现在仅我国网民总数有多少了吗，超过9亿，手机网民占比96.2%，大概也只有你还觉得手机不是必需品，我们可以提供另一种方式让人们选择，这叫……曲线救国。谈救有些自大了，不过手游同样是大势所趋，所以为什么不。”

烟雾顺着手指缝袅袅上升，飘散的过程中贴上了王杰希的脸孔，他身体刚一有挪动的趋势，就被叶修一把搂过。“说吧，你藏得这么深，今天和盘托出，需要我做什么？”把王杰希圈进臂弯的时候，顺手掐灭了烟。

“最好是出钱又出力，我可不准备一个人扛。”

“那我得要点补偿了，怎么着也得亲我一下。”

“两下，第一下买你当劳力。”王杰希蜻蜓点水的在叶修唇上啄了一下，“第二下，为了你今天特别handsome”

“说中文或者不说话，你挑一个。”叶修收紧胳膊将王杰希楼得更近且紧，接下来没有任何一人再开口，只剩下唇舌交缠的声音。

 

晚上六点。程旭仗着对蒙特利尔还算熟悉，所以坚持不用接机。因此临近时间，三个人一起坐在叶修和王杰希的套房客厅等待。

“叩—叩—”两声

“我去吧”常非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拖着拉杆箱的男人，身高看着是几人中最矮的大概也就1米76，而面相给人一种光看脸就觉得智商碾压的感觉，脸型偏瘦长，鼻梁高挺，圆眼不戴眼镜，顶上头发稀疏倒还没有夸张到地中海。

“这位是……”常非冲着来人的方向比划。

程旭一边脱下羽绒服外套一边打断，“介绍完全可以省略，王杰希我们视频过，你真人比较帅，另外的肯定是叶修，抱歉我不是荣耀粉但是王杰希提起过你。”

“为了不耽误晚餐，我建议加快节奏。”即便是在讲话的时候，程旭手里的动作也并未停止，他利落的打开箱子拿出一个金属质地的盒子，大约饭盒大小，从里面取出两个长条形的物体，每个长条由4个小立方体组合而成。

“我在视频里给你展示过游戏录像，这是你第一次看到设备，我把它称作‘Rubik's cube’——或者魔方。”程旭拿出一部新款智能手机与被称为魔方的长条形通过蓝牙连接，紧接着便是一声提示音，随即他把长条形分开成4个单独的立方体，看起来大概是靠磁力吸附之类的方式连接。立方体放置于桌面，凭借4个点围出约一张A4纸大小的范围。

程旭继续用手机操作，大致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渲染，一幅全息游戏地图浮现在桌面之上，边界正是用立方体围出的四边。全息画面非常细腻，光的点与线交织成一幅冰霜森林的景象。

程旭将手机递给王杰希，“你试试，现在是单机模式，我没有设计游戏的天赋，只能简单借鉴了一下荣耀。”

王杰希接过手机直接点了确认，全息场景上刷出一个法师模样的角色，王杰希手指点点划划让角色进行奔跑、跳跃等基本动作，最后他指挥角色爬上一棵树并坐在最高的树梢上。爬的过程中因为颤动而震落树上的积雪，雪散落成雾状四处飞舞，以及风经过树杈吹得枝丫轻轻摆动的样子，都因为虚拟现实的呈现变得活灵活现。和虚拟舱的拟真体验感不同，由于是上帝视角，就好像造物主在审视着自己的城池。

“还有对战模式”，程旭又如法炮制的连接上另一部手机，用剩下的4个立方体两点重叠拼出一张双倍大小的地图，“用一组魔方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样地图会更大一些”，他把手机递给叶修却是被拒绝了，之后是常非接了过去。

地图上刷新出一名近身格斗型的角色，常非简单熟悉了角色之后开打，毫无悬念的被王杰希操纵的法师击杀了，血花飞溅的画面和着漫天飘雪倒是相当符合暴力美学的定义。

“真不愧是纯金学霸！”众人仍沉浸在全息世界里的时候，倒是一直充当观众的叶修首先发声。“我们开门见山吧”，叶修走到落地窗前点着烟，勉强对着只能打开一条缝的窗户吞云吐雾。

“正合我意，就产品而言‘Rubik's cube’已经具备雏形，但作为商品还远远不够，如果投入市场，与之配备的游戏设计，服务终端都必不可少，可我的精力和财力都有限不准备过多的牵扯到‘Rubik's cube’以外的事情上，所以我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条件呢？还有为什么选择我们？”

“因为王杰希是我学弟的偶像？哈，这理由算吗？”程旭比王杰希小二岁，但论成熟却完全不输，二人都是拉高平均值的水准。王杰希是因为见过太多大世面，程旭则是因为超乎常人的智慧，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还是他在和众人见面后头一次表现出大男孩的一面。

“学长——”常非有些抱怨的鼓着嘴。

“嗯，因为投缘吧，我和王杰希虽然只通过视频聊过几次，但是看法却很一致，大致的开始就是起源于我那篇不成气候的论文。”

“妄自菲薄”王杰希忽然插话，他单手托腮，眼睑低垂，一边回忆一边像学生一样背诵，“作为科研者我期待着世界形态进化的更为高级，另一方面我却仍希望人们能回归社会，回归自然，找回人本身的意义。质价高于形，我不希望当有一天我们只能喝到苹果汁的时候，才回过头来怀念苹果的味道。”

“呵呵，真是受宠若惊”，程旭不自觉的笑出声音，看样子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大概就是这样吧，互相欣赏。虽然美国也有很多公司找上我，但是我为什么不选择既是同胞又是知音的人呢。”

“不过200万美金，这是项目合作的最低标准，我测算的总数是500万，后期可以逐步补充。公司管理我没兴趣，但我只要一样，‘Rubik's cube’运营方向的一票否决权。”

叶修、王杰希二人对视而笑，最后仍是叶修发声，“成交！”

 

这次见面成为了三人合作的起点，二个月后“经纬度工作室”成立，注册地为美国加州。

叶修、王杰希、程旭股权占比为40%、35%、25%，叶修和王杰希各掏100万美元作为工作室启动资金，王杰希多让出5%的股权给程旭顺便一石二鸟将总经理的繁重工作丢给了叶修，程旭按照约定对“Rubik's cube”项目拥有一票否决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