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二十）

谈GDP的时候拿人均说事有意义吗？可以群殴的时候为什么要单挑。只有当内部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才用的着人均，剩下的不过是用来混淆视听的自我催眠。

 

王杰希看着召集会议的通知，发信人是赵远卓，感觉茫然，再看叶修也是同样读不出任何信息，管它是不是前路未仆，去了就知道了。

会议地点不再是16F的小会议室，而改在位于20F专门会议楼层的第一会议室。椭圆形的硬木嵌玻璃会议桌，赵远卓坐在面向门口的正中位置，桌子最右端坐着王杰希许久未见的叶秋。

全沉浸式虚拟现实项目的主要成员悉数到场，赵远卓等众人落座后发言，“最近为了这个项目，大家辛苦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我代表公司高层向在座的各位致谢，并转述上层决定，这个项目要继续做下去。”

即使在座的都是各部门的负责人或者实权人物，仍然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按理来说项目组的成立是有针对性的，待凌世胜出成为幻想家全球合作伙伴之后应该马上解散才符合常理，赵远卓代表鼎晟高层宣布这一决议着实让众人看不懂。

“赵总，设计组我还牵头着三个大项目，也不能一直留在这边，兼顾不来啊。”孙灵首先提出异议。

“设计组我会暂时让别人顶上，你以这边为重。”

“您什么意思，那我这边呢？”白偌不禁联想到了更多人事变动上的疑虑，难不成高层这是准备变相问责。

“不要多虑，白偌，按上面的意思，大家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只是眼下这个项目对我们更重要，我们只要精英中的精英。”赵远卓何其精明，一眼就看出众人的焦虑，并且靠着三言两语便化解于无形。

不过，这么一来，众人对于这次竞争失利却是越发的看不明了。

“我曾经和诸位都说过，虚拟舱值得我们倾尽所有冒险。哪怕不是唯一合作伙伴，哪怕只是参与游戏运营，任何一个机会或者任何一种合作模式，我们都不应放弃。”一直冷眼旁观的叶秋此时像个隐藏Boss般淡定发声，声音沉稳的像是念白。

“你在耍我们吗？”一向温和的刘弘雅却是扮演了第一个呛声的，也许是项目失利他首当其冲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弘雅！”赵远卓怒叱施压，正式场合，刘弘雅可以仗着私交不管不顾，可他代表的鼎晟却不可以和国鳌战略合作部的部长正面相抗，“秋部长，弘雅最近压力太大，请见谅。”

“没事，虽然感谢的话赵总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有时候过程未必无关紧要，尽管我们更追求结果。有一点，我希望大家务必理解，事关原则问题，中智国鳌一步不退，所以鼎晟也必须一步不退。再大的胜利果实，都不能拿国民的信息安全去换。”

“秋部长说的太大，我们不过是一群听吩咐干活的，这些跟我们有关系吗？付出了这么多，整整半年，还不算我们几个前期就介入的，我怎么和小组其他成员交代，告诉他们因为不可告知的原因被牺牲掉了，对他们公平吗？”白偌城府较深，不似孙灵直接，但是这样一通既是抱怨又是控诉的论调，却的的确确出自他的口中。

叶秋却是笑了，他摆手冲着又要发火的赵远卓示意。

“公平？各位扪心自问，鼎晟发展到今天，拿什么来谈公平，如果要谈，其他企业又拿什么去要公平。凌世和我们不会讲公平，山崎也不会。”

叶秋忽然抬起右手指向门口，“有句话我不该说，就算我说了出了这门也不会承认，鼎晟能做到的，凌世未必能做到，想原地画个圈就绕过去，我看难。”

“怎么，国鳌想正面杠山崎？”孙灵跳脱的八卦思维倒是比较符合女性的身份，不过也有可能是身为设计师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加天马行空。

“杠什么杠，大家都是世贸成员，发展求同存异。只是任何一种形式的角逐，不管是武器还是货币，从来就是综合实力之间的较量。到底是谁太傲慢，幻想家说了不算。”

直至会议结束的时候，王杰希依然有点不明状况的神游，他擅于接受精准而有效的指令，比如胜利，他同样擅于战略和部署，可他的战术却决不适用于处理这种云里雾里暧昧不明的上层关联。

“叶秋，挺厉害的啊”

“看把他嘚瑟的，臭屁。”部长大人再威武，也是总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迷茫的是做事情的人，而事情本身从不迷茫。

虚拟舱和Rubik's cube项目有条不紊的发展着，一刻都未停歇。

新一期《电竞之家》杂志，喻文州登上了封面，1000万股凌世游戏的期权成了他最新的身家，历数荣耀圈中走出来的，喻文州在某种程度上又成为了第一人。

叶修和王杰希忙着把手里的股票、基金和不动产以外的东西变现，将来经纬度想靠他们二人之力撑起Rubik's cube并不现实，融资是早晚的事，但是项目完成最基础的500万美金他们不想假手于人，越晚借力外部资本融入，他们对项目的主导权便越稳固。

 

电脑里保存着一份休学申请还未发出，王杰希在犹豫。他并不畏惧挑战，但是事情已经超脱了他的控制，鼎晟的虚拟舱项目持续进行，经纬度的Rubik's cube更需要他倾注心力，创世纪推出也至少需要一年。一年，是顶着身心的极限硬扛还是暂停学业，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最紧要的事情上，真是选择困难。

“怎么了，愁眉苦脸？”叶修看王杰希吃饭吃的心不在焉，觉得真是白瞎了他特地让老板预留的鱼生。

王杰希吃饭讲究时令，天气热的时候喜欢日料和东南亚菜，美其名曰刺激食欲。冬天偏爱火锅西餐或者带羹汤的，解释为可以暖心暖胃。也不知道是胃难伺候还是人难伺候，叶修也只好随着，两个人在一起，从来是比较难搞的人说了算。

“我是困的，连着几个礼拜就没两点前睡过，一开会就开到晚上，看书只能夜里。”

“考砸了？”

“砸倒不至于，但英语和高数都是擦着红线过的，专业课还好。”

王杰希此时单手支着脑袋，看上去摇摇欲坠，筷子夹着一块刺身刚沾了酱油芥末，结果手一松又掉里面了，溅了白色T恤上好几个脏点。要不是觉得太久没单独约会对不起叶修，就是蓝鳍金枪鱼的吸引力都比不上给他一张可以睡到地老天荒的大床。

“你需要休息，正好趁放假，我们去日本吧。”

“好”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知道”

王杰希接下来的饭吃的依旧囫囵，连叶修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也是昏昏欲睡，最后一觉睡醒都记不得是怎么到的家，又是怎么躺到床上的，从来只听过喝酒断片，困到断片也是可以了。叶修说的对，他是真的太累了。

 

日本，为期15天的旅程，计划由北海道开始行经京都、奈良，在东京逗留几天，最后南下至冲绳。

王杰希不是第一次去日本，但总有一些地方值得一去再去，毕竟旅行是看心情的，陪在身边的人也不一样，他之前状态不好，旅游的行程基本是叶修一手包办。

“怎么，没有重叠的吧？”临行前，叶修才把计划拿出来，他的一双眼睛微微下垂以至表情总不会太过凌厉，却容易被看成像是藏了很多故事。

王杰希稍微卡了下壳才明白叶修是什么意思，“唔，之前去过函馆和东京。”

“不巧了，这次也有这两个地方”

“没关系，那次玩的时间短，再看看也好。”

“我觉得也是，再说了，也不能总绕着走，是吧？”

“嗯”

王杰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想起来他和叶修所有的同居行为都是发生在旅途，倒是有几分偷情的意味，且不管叶修是不是多思多虑，快乐的终归是快乐。这次出行没有开会没有考察，单纯的游玩还是让他们的感情升温很快，当然了，如果有紧急工作视频探讨一番也是必要的。

他们沿着日本狭长的疆域由北至南。没有导游，语言不通，就靠着手机自带的翻译软件，两个人经常笑点低到看着当地人不知所以的点头鞠躬就开始乐，因为拼命忍笑忍到肩膀都在颤抖。

第一站

富良野成片的花海连绵到天边，水色的天空像是被洗过。他们在当地海鲜市场买到光蟹爪就比俩人的手加起来还大的帝王蟹，还有活蹦乱跳就那么涮着吃的章鱼，结果两个人都是认怂的不敢尝试。王杰希一日三餐海鲜盛宴吃的开心，叶修却不像他大早上就咽的下海鲜丼饭，还是老派的吃着面包煎蛋，换来的就是被某老餮花式嘲笑着‘土里土气’。

第二站

小樽是座玻璃城，每一座临近港口像是仓库一样的商店，走进去都是光影交织的世界，所有的色彩都被反射的失了真，一件件琳立的工艺品既美丽又脆弱。饶是王杰希不算是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人也是买到手提不动才作罢，朋友亲人同事统统被算作人头，回到酒店才发现一只箱子都放不下，无奈在叶修的威逼下找了当地宅急送寄回国。

第三站

神创造了宇宙，人建造了城市，函馆是所有人造的最美丽的城市中的一个，巨幅的星空倒扣在海面上，仿佛颠倒了银河，灯火辉煌处与海水交汇，像是发亮的熔岩倾倒进海里。叶修在缆车上不经意转头，四周是一边黑漆漆的夜，只有王杰希凝视前方的眼眸和远处的灯火一样闪烁着流光。

“怎么了？”感觉被看了好一会，王杰希侧头寻问。

“我在找星座”

“扯，你倒是说说在哪呢”

“可惜你看不到”

“接着编”

“真的，魔术师座，你不知道？”叶修忽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很认真的盯着王杰希看，直到在他的一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油嘴滑舌”，王杰希用手挡着，抿着嘴偷偷的乐。

“有那么感动吗，想乐就乐呗，装！”

王杰希轻悄悄抓到叶修的右手握在手里，即使缆车上的人还有很多，叶修将右手从王杰希手心里滑脱然后用力回握，他们的身体站得笔挺，交握的双手低垂着被身体遮去了大半，成了他们在拥挤的游客中共同守着的小秘密。

 

步行回酒店的时候，路陡坡长，路两旁是各色的门店或日本独有的‘一户建’，偶尔还能看见小教堂的尖顶，只可惜这个季节没有雪。

“那边墙上都贴的什么啊？”叶修指着房子外墙上和宣传栏上的一幅幅海报，半身西装男人像旁边是巨大的标语字。

“竞选的海报吧，国外才有的特色，诶，这是小室，鹰派代表人物”

“懂得真多啊”

“这个小室在大企业中支持率很高”

“噢”

一路无话的回到酒店，房间门把手上挂着两份报纸，一份是日语的《朝日新闻》一份是英语的《环球时报》，叶修拿起报纸瞎翻。

“大眼儿，你看这不是刚才你说内个”

“小室，著名政治家，上报很正常”

王杰希接过报纸，日语肯定不认识，但是上面的中国字不少，除了小室的照片，字里行间依稀能辨认出xx神社的字眼儿，还有跟着的一长串的大企业名字……Yamazaki（山崎）赫然在列。

“哼——”王杰希生气的把报纸摔在一边。

“怎么还生气了”

“民族气节，又是议员和日企集体参拜，还有山崎的事”

“杰希！”叶修忽然郑重其事的面对王杰希站定。

“怎么啦？”

“这天，要变了”

“啊？”王杰希与叶修对望，不多时，他忽然惊觉，“叶修，快改签机票。”

 

当叶修和王杰希乘坐早班飞机仍在两万里的高空。

新华社发表社论，指责某些企业枉顾历史，望其能够克制。

同日，沣瑞资本首次减持凌世A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