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五）上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几乎成了当代行为哲学的标准。在奉行现实主义的主流中，如果终有一个人活成了理想的全部模样，是不是特别讽刺。

 

王杰希查了一下导航，现在直接去餐厅有点早，而回家换衣服的话，他想象了一下6点之后B市的路况，果断放弃了。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一幕，日料亭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一眼扫过都是各色高级黑、白、灰，间或夹杂着暗紫或深蓝，只在西裤长短、领口刺绣或内外叠搭等细节上变化，唯有鞋子被允许游离在规则之外，还算是透出些许个人风格，必定是刚出写字楼的一杆商务精英。王杰希身处其中，像是菲林画面的氛围破坏者，白色的无领体恤上印着大大的‘Supper Guy’，搭配磨白的牛仔丹宁，定制款的白鞋右脚绣着巫师帽，左脚是很多颗金色的星星，灰色针织外套款式简单，却是盖过臀部的长款，鼻梁上架着黑框平光眼镜，这身打扮，在大学的阶梯教室里真的蛮和谐的，真的。

看来唯有等到叶修来了，他才能有个一起扮演中二少年的伴儿。‘叮’收到一条语音，发信人叶修，真是不禁念叨。

“大眼儿，我路上堵着呢，估计晚二十分钟，叶秋和弘雅快到了，不用担心你一准能认出来，和我一样但穿的特别道貌岸然的那个就是。”

王杰希估计对方认不出自己，只能靠自己找叶修的克隆版了，视线迎过两拨进来的客人，终于等到了正主。真的是很道貌岸然啊，一身纯黑色两粒扣西装，剪裁合体面料挺括，领带是淡水蓝色，暗纹，白色的叠袖衬衫大致露出一半袖扣，可能是穿着的原因显得比叶修要高一些。旁边站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也是1米8上下，身材适中只是长着一张显得很年轻的圆脸，刘海厚重，穿的比较商务休闲，也不算很随便，应该就是苏沐橙的未婚夫刘弘雅。

王杰希准备挥手的胳膊刚抬到一半高度，对方竟也认出他径直地走了过来。

“王杰希？幸会”叶秋满脸带笑的伸出右手。

王杰希起身，下意识的也伸出右手，打招呼的话刚滑到嘴里还未行至唇边。‘……嗯’

手掌内交握着另一人的手，干燥而温度稍高过自己，连一丝薄茧都没有。王杰希略一迟疑，试探问道“叶修？”

？叶秋抿笑不语。

“是叶修吧？你这是换了人设还是临出门拿错剧本了？”

“哈哈哈，得了，甭装了。”一旁的刘弘雅大力拍了某人后背两下，并招呼二人坐下。“我们这挂着赌呢，还是小修了解王先生。”

“怎么说话呢，叫姐夫。”叶修反应机敏，说话和手速一样高于平均APM，“我们杰希是谁啊，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哥，对吧？”

“一群人脸混进一个猪头，能认不出来吗。”

“哈哈！”刘弘雅的笑声很爽朗，“你也有今天，苍天饶过谁！让你嘴上老占我便宜。”

“什么叫占便宜啊，辈分不能乱，懂吗？”

刘弘雅没有搭腔，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小秋，别在外面戳着了，进来。”

……

“你输了”

……

“真的真的，我你还不信啊”

布帘掀开，来人已经现出一半的身体，手上还举着电话，这回才真是叶修的克隆版——叶秋。绝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今天连穿着都相仿了，不过没有叶修的隆重夸张，就是一般的西服套装，领带已经解了。

“王杰希？”叶秋微微点头算是致意，“我是这家伙的弟弟叶秋，这是我铁哥们弘雅，沐橙老公。”

“幸会”

“我还真没想到有人能一眼认出这家伙来，他非要试穿我的伴郎装，刚换完我都吓一跳呢，杰希大神真是高了。”

“快别大神了，都退了。”

“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过孙悟空就算镀十层金也不是如来佛。”王杰希有点挑衅般的冲叶修斜睨着眼睛。

“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爱哥，且爱的深切呢，杰希大神？”叶修不甘示弱的回怼，“不过叫大神的确不合适，叫你王同学？”

王杰希汗颜，“是是，您叶神才是真神。”

“不，王同学，我是神之父。”

三人抽气，无语而凝涩。

不算客套的客套到此结束，四个大好青年虽然有人是第一次见，但两边的关系都非同一般，又都是为了商量婚礼的事，很快说话便直入主题了。

一旦说到正题就没叶修和王杰希什么事了，刘弘雅才算正经事主。苏沐橙光处理H市的事情已经快要忙不过来，还要拉上楚云秀当劳力兼顾问，B市这边只好全交给刘弘雅，办好了没奖，办砸了，‘哼哼’不好意思没有这个设定。叶秋既是红娘又是男方亲友团，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冲锋陷阵，其实按道理叶修应该算作女方亲友团，也要受累拿主意的，但是，他是按道理办事的人么？

结果就变成了叶修和王杰希一起，出勤了、点到了、没事了，然后投身到吃饭的正经大业中，筷子上下纷飞如蝴蝶那叫一个好看，时不时的眼神互怼一下，只在叶秋点到自己的时候应承一声。婚庆重要流程的事不敢交给他俩，算来算去也是一些来回跑腿的活儿，谁让这俩人闲呢。

吃饭和正事都告一段落，四人慢慢喝着闲聊，叶秋是清酒，刘弘雅是啤酒，叶修王杰希俩人是可尔必思加苏打。

王杰希其实对苏沐橙这个准老公很是好奇，他一直认为如果有天收到苏沐橙的请柬，新郎的后面必定写着‘叶修’二字，这两人在他眼里不仅是联盟最佳拍档还是最佳情侣，真是没想到啊。

“听说刘先生是做游戏设计的？”王杰希主动出击。

“是，在策划部，我本身不做设计。”

“噢，主推的哪款？”

“The Legend，是手游，王先生听过吗？”

“没有”

“切，那也算玩游戏啊，开着手机直接自动。”叶修插腔。

“别看不起哦，知道人家同时在线玩家人数是多少吗？说出来吓死你。”叶秋必须对他嘴里的那家伙表示不服。

“小修也没说错，他们一帮荣耀职业圈的，看着确实太小儿科了，沐橙也没少挤兑我。”

“不过手游好像是真流行啊。”王杰希感慨。

“怎么，有兴趣？我送你个高级号，上手就能玩，就当没事消遣了。”刘弘雅笑容真诚，言语温和，初始印象倒是宜室宜家，比叶修靠谱很多。

“方便吗？”

“没事，这样的号我手里至少一打，都是各个新区开区时建的，后来不用了等级差一些，但是装评综评还算高级号。”

“加个微信，回头我把账号密码给你。”

王杰希和刘弘雅聊起了手游，这对他挺新鲜的，退役后他荣耀玩的少其他游戏也没怎么玩，一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上的不是什么半脱产或是在职教育，大学的课程对于他这个后补票的本来也不算轻松，荣耀还是比较占用时间的，他每天刨去上课吃饭睡觉还有偶尔应酬，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并不太多。而荣耀之外的游戏又多少有点不懈，不是他狂，苏沐橙的态度基本也代表了他们一众前职业选手的态度，NBA明星退了役去玩青少年校园联赛？这画面是够美，可惜不敢看。

叶修和叶秋另起圈子，聊得话题就比较私人了。王杰希分心听到的几句竟是叶秋这个做弟弟的反过来关心起哥哥的感情生活了。

“我说，你就不能靠谱点，沐橙这个当妹妹的已经走到你前面了，你是想让我这个弟弟也跑你前面吗？”

“什么就不靠谱啊，你行你上，我又没拦着。”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叶修满脸嘲讽。“你还知道自己是弟弟，叫过哥吗？”

“就2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

“差一秒都是哥”

“成啊，哥，我嫂子呢？别告诉我还没生出来呢”

“那叫犯罪，你哥我看着有那么禽兽吗？”

“有！以前只能算禽兽，今天哥你升级成衣冠禽兽了。”

“噗——”王杰希预案不足，没忍住。刘弘雅更夸张，已经很配合的“哈哈，哈哈”狂笑不止。

“还真是，来之前还发消息骗我说穿的‘道貌岸然’，可不是在骂自己呢。”

“还是你弟有文化，‘衣冠禽兽’四个字更贴切。”

叶修转过半边脸，挑眉，一丝坏笑若有若无，“怎么着，哥禽兽时你看见了？”

王杰希大觉尴尬，不知道是自己玩笑过了还是叶修不太高兴，总之口气都有点越界，不好继续。

还好叶修也没再和他较劲，依然是兄弟相煎。有意思的是这俩人看上去南辕北辙，但是飙起垃圾话却毫不承让，真是再强强不过遗传基因。

“叶秋，你大爷的！”

“也是你大爷，谢谢。”

“得，您是我哥，成不？”

“那嫂子得换成弟妹了，呵。”

“求求你，咱换个话题，你是不是老头派来的卧底？”

“你不是今天才认识到这个问题吧，只能说你很迟钝喔。”

刘弘雅刚刚去接电话了，一直没回来，王杰希听到话题进展到这个程度也有点觉得自己碍眼，但俩人谈兴正浓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好尴尬，王杰希在心里打着腹稿，准备措辞尽量自然，他正准备起身尿遁，却被惊得忘记了动作。

“得了，你以为爸妈真那么不通情理，十多年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压根儿掰不过来，你给我找个哥嫂也成啊，你一个人茕茕孑立，我这做弟弟不好独自幸福啊。”

“我去厕所——”王杰希脸上一面茫然，走路差点没撞墙。

他从没有洗手洗的这样精细，每个指甲缝都抠了至少三遍，手指肚被水冲的粉粉的，王杰希还是挤了洗手液，决定再洗一回，洗手有助思考。

‘叶修也是双性恋？难不成，Gay？’

‘不对，那他和苏沐橙又是怎么回事？’

‘没成还是分了？’

王杰希百思不得其解。

“大眼儿，嘛呢？上厕所呢还是刷厕所呢？”

“啊？”他抬头，叶修在镜子里冲他笑。

“这就回，厕所里不让抽烟。”

“又没点，这不叼着呢么。”

二人一起回到餐桌，“今天也差不多散了吧，你俩都别动车，记得叫代驾啊。”叶修牵头发话。

“那你呢？这不好打车，要不我让代驾先送你。”毕竟血浓于水，叶秋弟弟还是很纯良的。

“不用，又不顺，有杰希给我当顺风车。”

“咱俩也不顺。”

“别闹，您记着公里数，回头我发红包。”

“唉，走吧，不差您块儿八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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