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十一）上

过去，值得被记忆；未来，应该去拥抱。

 

王杰希在叶修楼下站着已经超过十分钟了，还不算开始在车上坐的一会。怎会回事？按说他这种比直男看着还直的，差一个红绿灯打电话叫他下楼已经给足时间了啊。

终于等到了这尊佛。

“哎呦不错哦，你这是——”多少年了少见叶修这样，衬衫配毛背心只算是中规中矩，不过裤子熨帖平整，皮鞋擦过，羊绒大衣的面料看着挺高级，喔……

“打发蜡了？呵，有点多” 王杰希抿着嘴乐。

“差不多成了啊，我快用尽洪荒之力了。”

“你还是一样风骚啊”，叶修装出十分不懈的模样，但还是仔细端详着，王杰希冲着他转过身去又转回来，倒是相当大方。今天他穿着高领毛衣罩军绿色粗呢大衣，下边是九分裤加马丁靴，很提气质，宽肩窄腰大长腿。

王杰希从衣领上摘下墨镜戴好，“有没有一只脚跨入时尚大门的感觉？”他下巴向上抬着，一副正等着拍硬照的高冷样。

“呵……臭不要脸”，叶修直接拉门上车了。

独留王杰希在风中凌乱。

“我们这个点去鼎晟？合适吗，弘雅那里没问题？”

“嗯，叶秋都安排好了”

“叶秋？有内幕哦”

“有内幕”，叶修点头，显得挺坦然。“人生嘛，无处不黑。”

“可不像你说的话”

“所以说你还年轻啊王同学，谁说内幕就非得是坏的了？”

 

不管开车从环路上经过多少回，真到进入鼎晟大楼内部的时候也还是震撼的。王杰希出入高档场所无数，算是见过大世面，种种高档场所并不陌生，但都不一样，这里是可以影响一个城市GDP 的地方。最好的地段，最顶级的写字楼，即便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各有翘楚，但是并不能否认行业之间的高下。鼎晟集团立足于高新技术领域，其资本已经稳占B市第一阶，游戏产业不过其中一个版块。

刘弘雅等候在一楼大厅，见面也不多做寒暄，只递给二人各一张磁卡，“走，先上去。”

门禁系统用的章鱼机，只能单卡单人通行，二人紧随着刘弘雅刷卡通过，直立在一侧的安保神情肃穆。29层的大厦，他们的目的是15层。

出了电梯间就是一道门禁，刷卡进入后是前台和休息区。叶秋自一圈散落的沙发间站了起来，依旧是西装革履，手上还拿着咖啡杯。

“嚯，这么大架子啊——”叶修呛声。

“我没卡，也接不了你们”，叶秋耸肩，表示遗憾。

“相信你就有鬼了”

王杰希颇无奈，这俩人真是一见面就掐，跟小孩似的，他也不好劝。

“走吧，时间不早，我们还是先进去？”最后还是刘弘雅打着圆场。

顺着廊道走了一段路又是一道门禁，这回刘弘雅没再刷卡。

接待台后转出一位制服美女，看着像客服之类的。

“刘经理”，美女微微颔首，“叶部长好”，再次颔首。

王杰希倒是有点惊讶她对叶秋的态度，但也不多问。

“去研发一室”刘弘雅说明目的。

“三位吗？”美女客服手掌虚划过叶秋、叶修、王杰希三人。

“我不了，在外面等你们”叶秋指了指旁边，也是一组沙发。

“那么两位”刘弘雅点头。

“烦请二位把大衣脱在外面”

叶、王二人照做，美女客服接过大衣挂在衣柜里，又从下面储物格拿出两双一次性拖鞋递给二人。

“请换上拖鞋”

叶修头也不低，左右脚互踩着蹭蹭两下就把鞋给脱了。王杰希就悲剧了，他穿的可是马丁靴，鞋带需要来回绕着柳钉才能穿好，脱下时反之，并无捷径可走。他个高，弯腰时间长了太累，最后他只好单漆跪地的和鞋带畚斗。

叶修斜靠在接待台前幸灾乐祸，“没想到这时尚大门人好进鞋不好进啊。”

王杰希心正烦着，来回几番又弄得挺热，下意识的拽了拽毛衣，一条银色的链子自衣领间滑出，链子上挂着一枚戒指。光圈素金，戒圈内一粒小小的钻石闪着微光。这种方式佩戴着，又是这种款式，用途和来源简直不必言明，根本不用靠圈内三个交织在一起的花体字母再去证明什么。

王杰希拽住戒指，想把项链放回毛衣里。

“对不起，请二位把手机、手表以及首饰都放在这里”，美女客服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不容有疑的发声。

王杰希有点心虚的抬起头，正对上叶修的视线，按道理他觉得无需对叶修解释什么，可他就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站起身，迅速地摘下手表和项链。叶修则没戴这些，他从始至终脚不生根的靠着柜子，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嘴角挂着假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一个小小的插曲电光火石间结束，两个人始终沉默，只是用眼神交流，所以在场的其他人尚不得知。刘弘雅又是在刷刷的写这些什么，快速的办完了登记手续。

“待会干的事你们肯定开心”

进了门后大约一间60-70平的开放式办公室，一侧是六组工位，房间内5个工作人员，看进来人后都是匆匆撇了一眼，便继续手里的事情，只有一人起身迎了过来。

“刘经理”

刘弘雅点头微笑，“待会麻烦了，我想让他们帮着测试一下虚拟舱”

“嗯，机器已经预热过了，跟我来”工作人员说着便领着他们走到了办公室的另外一侧，一面一半玻璃一半混凝土的墙壁，墙壁最内侧是一扇感应门，门内的空间差不多是门外办公区的2倍大小。

一台颇有点体积的超级计算机模样的机器安置于中间，说一台有点牵强，一组更为合适。大约能分辨出有类似于主机、显示、操作台这样的组成部分。

“袖口和裤腿最好能卷起来”

叶、王二人照做。工作人员手里搭着一大把导线，一端连着机器，另一端像是做心电图的那种传导贴片，他麻利的把贴片贴在二人的手部和脚部，再用束带固定住。手部用的多，一个手腕是4个，脚腕是各用了2个。

接着又是取来了两个头盔示意二人戴上，头盔的底端也是连着多根导线。

“用哪个环境测试？”却是对着刘弘雅问。

“星球大战吧”刘弘雅的视线逐一扫过叶、王二人，似乎像是征求意见。

叶修、王杰希甚是无语，他俩完全搞不清状况，还能有什么意见，只得认命的把头盔戴好。

 

眼前一黑伴随着轻微坠落感，王杰希感到自己置身一处全是白色的空间，一个小女孩的全息投影在他面前凝结成影像，拟真度相当高，只是比起真人有些透明且发着淡淡的光晕。

“你好，我是指引者，人工智能No.F-1-3——爱丽丝。请按照我说的完成初始设定。”爱丽丝的声音是比较明显的电脑合成童音，不是因为说话生硬，而是因为语气严肃。

“抬起右手”

……照做

“Good”，“点击前面的圆点”

……照做

“Good”，“从左到右划过，穿过一串圆形中的每一个”

……照做

“Good”，“右手设定完毕”

然后是左手、右脚、左脚，王杰希照着语音命令一一完成，又是一条语音，“将传送至游戏场景，请点击确认”，不用说当然是确认了，他伸出右手点击着浮在空中的‘确认’两个字。

又是眼前一黑，转瞬间已被传送至新的场景。灰色建筑内部，相当空旷，墙壁泛着金属的冷光，正前方是一个硕大的透明的圆形，像一张膜，能看到上面若隐若现的银色符文。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在他面前站住，看穿着像个战士。

王杰希点击视角右下方的系统界面呼出菜单，由于无法语音，他打了个“？”

对面的人物上方悬停着“^_^”，同时弹出一条组队申请，应该就是叶修操作的角色了，点击同意。

空中浮现出一行字“准备战斗，所有人点击确认后开始倒计时”

叶修头顶上方飘着“武器”两个字，同时握住光剑摆了个Pose。王杰希了然，赶紧呼出菜单选择‘武器’，也是一把光剑。

‘好真实的握感！’他拿在手里挥舞了两下，能看见光剑扫过的空中一片光晕还未消散彻底，玩了这么多年游戏，还是第一次有把武器拿在手里的真实感。

对面的叶修很有耐心的等待着，见他不再动作才点击了‘确认’，王杰希紧跟。

空中开始不断闪现着“15、14、13……”直至数字变成“0”

一个全身白色盔甲的士兵手持枪械从那张巨大的光膜中钻出来，看来是充当传送门的作用。叶修和王杰希一左一右的包抄了上去，对砍几下，很快便解决了。而后又是两个，二人各领了一个解决起来也不难，只是稍费了些时间。很快，四个士兵从光膜中排成两列走了出来。

王杰希随便抓准一个狠揍，无非就是平砍、斜砍、下撩，他还发挥一下大长腿的优势，逮住机会踹了两脚。尽管一直戒备着，但还是不小心被一个没人对付的士兵绕了背，心下大叫不好，可是也腾不出手招架。

突然叶修的角色连续两个侧翻一下子从斜后方切进王杰希和偷袭他的士兵中间，一计回旋斩以攻为守的帮他挡下了袭击。

“技能”

“笨！”

先后两行字接连着浮过叶修的头顶。王杰希眼前一片黑线，从进入游戏开始，都是对于手脚传感装置的设定和调整，让他固步自封的被自己的假设限制住了，明明已经呼出过菜单界面了，怎么就忘了？有些真人无法完成的动作是可以靠预先设置好的技能来完成的。

何止是笨啊，简直就是猪。

王杰希呼出界面，开始试着用身体的自然反应叠加技能投身战斗，终于是一招起跳后接空中转身回手劈死了一人。稍微有了点余力分心关注叶修那边的战况，翻滚、格挡、抬腿下劈、横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也是解决了一个。虽然不如一般游戏的技能华丽，但由于视觉的冲击力和高拟真度，此刻的叶修像是一个武功卓绝的大师。王杰希打出的“666”在头顶上漂浮着，叶修瞬时回以个双手持剑的装逼Pose。

随着对操作的逐渐熟练，二人俨然像是武林宗师附体，亲手完成的一招一式绝非只盯着屏幕游戏可比，何止是爽快。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持枪的，数量持续增多之后，后排的士兵不再往前冲而是停在远处射击，王杰希已经身中几枪，突然又是一发射向心脏的子弹，他的眼前一黑转瞬又是被传送回了最开始的白色房间。

“啊殴——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爱丽丝的合成声音模拟着滑稽的语气。

“不过，看到我说明你已经Game Over了，对此我深表遗憾。”

“点击确认将退出游戏”

“拜拜——”爱丽丝愉快地道别。

 

“呼——”王杰希摘下头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工作人员朝着他走过来，“真是厉害啊，第一回就打到第九关。”正准备帮他去除传感贴片的时候，叶修也已经摘下了头盔退出游戏。

“爽！”声音相当大，很能说明他此时的心情，真是畅快淋漓。

“感觉如何？”刘弘雅笑得一脸温和，叶修和王杰希对视一眼，却是沉默了。因为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对于真正的感官世界，任何语言都是苍白而无力的，能够真实感受到的东西，何须再用文字去费力描述。

 

tbc